2010年7月15日 星期四
相信
因為妳相信,所以發生,我們的世界規則就是如此。
下午與法國當代最知名的女性漢學家在高等社科院前道別後,我竟興奮到有些想哭,直想飛奔回家與妳報信。那位漢學家在與我誤會解釋清楚之後,向我坦言對我的研究計畫很感興趣,這樣的一個學科史的社會學研究是他們當代漢學正想要做的,這甚至是有前瞻性的計畫,說罷,直接帶我進去社會科學院裡,向秘書們詢問註冊事宜。「如果想要的話,現在我直接簽名你就可以進去了」,她說。她亦帶我去她的研究中心,遇到人順口幫我介紹,對他們說:「這是我將來的博士指導學生。」
妳知道這個地方與我的故事。可是我想再說一次。那時是我來到巴黎的第二天早上,我暫住的修道院就在社科院旁的巷子裡。我當時對法國一無所知 (我連物價大概多少都不知道,第一天嚇到不敢吃飯),法語不夠溝通,還沒找到房子的我隨時可能流離失所,沒有住處無法在銀行開戶所以無法存匯票以致於可能無錢可用。想到那麼多我不會處理的事,自己天真一下就被揭穿:生活下來都有問題了,何況想精進學問?那天我滿心烏雲地走到街口找電話亭打國際電話回家 (不像現在固定住處可以免費打國際電話),被問到過得好不好時,我不知如何回答。突然間,我發現原來咫尺間的建築是高等社會科學院。我立即想到些名字:Bourdieu、Braudel、Derrida、Louis Dumont、Godelier,好多好多當初吸引我來法國的人與這裡有關。可是距離那麼近,對當時的我卻好困難。我於是在電話亭掉淚,掛了電話一路走往Saint-Germain-des-Prés (結果後來我碩士兩年的學校在那一帶),讓風把淚吹乾。
其實這也象徵在這邊想要求學的苦處,尤其是我這種語言白癡來說。說穿了,我只是懷有學問的熱情,但除此之外我什麼都沒有。所要面對的,恰恰就是有苦說不出。語言限制了我的思考與表達。我只能加倍努力。在他們母語者的後面追隨。儘管成績在進步著 (總成績平均是十五真的算不錯了) ,但心中總是覺得自己不如他們。我常常說,即使我法語講不好,但是我可以最後寫出很好的論文。同時又被害妄想似地,想像著是否他們會因為我的法語程度就預先打了折扣?
一言以蔽之,除了許多需要補強的之外,我需要加強信心。我兩三年來學習讓自己更有氣勢,所有面試筆試甚至寫報告,我心中最底的聲音是:「殺光他們。」這些從來不是你死我活的活動,也沒有什麼你贏我輸的競爭,也不可能把評分的老師當敵人,可是我總是這麼強化自己的信心。或是毫無根據地催眠自己:法文很爛沒錯,但我拿出的研究成果會是很優秀的。
這是很孤獨的心靈操練,以致於我每回被肯定都會感動萬分。今天也許是最開心的一回,那對我的肯定甚至是一種溫暖。而這一個月尋找指導老師我歷經了許多懷疑。在兩個階段的斷層之中我不知所措。我甚至還在想論文給我高分卻建議我去社科院找出路的指導老師是不是只是找藉口,所以連建議的人選也不給我。我幾乎是又從零開始。理應可以休息,口試完後我卻讀書比平常還勤,好壓抑尋找老師等回音的焦慮。加上不知怎的,平常不給我壓力的父母這次特別緊張,三天兩頭詢問進度。頻繁的被問,卻總是沒有進展,使得自己也以為效率低落了。然而,唯一只有妳,始終相信我,這態度從沒改變過。不管是留學獎學金、論文與口試或大大小小的考試報告,每當我在自尋煩惱,妳卻可以理所當然的相信:你可以的。這麼簡單,不用大道理安慰,只是:因為是你,所以可以的。因為妳的相信,所以事情如此自然的發生了。
真的,這比什麼都受用。妳甚至比我還懂得,關於我身上的某個部份。妳知道我的未來。而我只知道,我的未來,就是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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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才剛開始追隨她的指導 (而且還沒正式註冊),不過已經見識到她的治學熱情。除了她仍要我把研究計畫再修改外 (這邊入學重要的是提出計畫找到有興趣指導的老師,可是她是即使確定同意,還是要我把計畫寫更好,而不是日後慢慢來),現在要求我在29號回國前進行訪談。訪談對象是年近90歲的謝和耐 (Jacques Gernet)。
回覆刪除她即使人在德國開會,仍是非常積極與我通信關注我研究,她能夠成名真的有她的理由。她已經幫我照會過取得Gernet同意了。找到頂極的學者當指導老師就是這樣,那人脈相當的恐怖。沒有太好的訪談實戰經驗法文更是致命傷的我,也只能拼命上了。
加油!跟隨她的腳步相信可以在學術的路上走得更加踏實。如此知名的學者還有這樣的教學熱忱實在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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