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的教養

‎
228，直到最近處理著家族史小說，搜集起資料，回溯，竟有切身之感。

家族有個遠親，是當初台共的中心幹部，是我祖父的三舅。我祖父留日攻讀英文，在那個時代，是教育水準很高的。他倆屬於有思想的人，彼此交好。但後來的事改變了一切。三舅被通緝，官方資料是失蹤。祖父從此在陰影之中，不願多談。他強迫自己的子女，也就是我父親那一代，全部讀理工或商職，絕不碰人文思想。大學以後，有一回，看到他的書法，他的莎士比亞英文全集的筆記，心想，若當時不是如此，我們今天會如何呢？

我們家終究在我這裡長出個異類，連帶著我的父親在中年後覺醒為另一個異類。我們父子的讀書，寫文，在我看來有種命定的味道。駱以軍小說常提到教養問題，在我身上，得面對的不光是自身的教養匱乏，而是兩代的匱乏，祖父有意深鎖的那扇門背後的東西。

我的晚成，以及父親更誇張的晚成，其實不是偶然，我必須去思考，為什麼自己如此晚才知道這些，以及為什麼那麼投入，以及，那個與時間賽跑的迫切感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