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1月13日 星期六

學會去問



註冊了學校以後,我的頭銜變成歷史所的博士生。心想與其在社會學或人類學裡作學科史不斷被質疑,換個地方也不壞,興趣能繼續就好。而自己要研究的部份跟自己所在的系所又關係密切,那麼在這裡註冊,在這裡工作也變成了參與觀察。我自身的經驗成了雙重的材料:我要觀察我所在的研究中心,以及反思在這個研究中心裡面觀察的我。
說自己屬於社會學與人類學的研究生,一直以來都有心虛。沒有藉口,只是單純地不愛移動也懼怕與生人接觸。我害怕說話不得體,行為失禮,害怕在一個陌生地方或面對陌生人時,不知如何自處時的進退兩難。最早最早,在大學轉系其中之一原因是想單純讀書就好,不要面對觀眾,以及劇場裡面的種種互動 (從老師與學長姐帶頭,他們總喜歡說:「這是有沒有SENSE的問題」或「這很有(沒有)SENSE耶」。我直覺地憎惡這個。不想小心地摸索這些潛規則。後來入伍當兵發現所謂的「天」、「不長眼」是很類似的東西。而甚之,整個世界其實都無所不在存在著這些的)。我一路上或多或少遺忘了(或說不面面去想) 我能安然在學院裡面也是「被調教」的結果,也就是我以為是個自由的,其實是因為我很自然地熟悉裡面的規則,對於沒受過這種洗禮的人,這地方或許再拘束不過。總之,我以為自己很自由像不覺自己在水底的魚,只因為我適應,是這環境下的特殊產物,以為我在的環境再理所當然不過,一直到現在。甚至我或許抓到學術圈的某些甚至跨國界的「SENSE」,在提出研究計劃時都還有好結果,或是一聽別人的題目是什麼就能多少判斷這個人的知識背景與能力、對這門學科的掌握度。前兩年的研究,兩任指導老師都說,一般來說還是需要有個實際(質化或量化)調查的,但是這題目很有趣。

我沒騙自己是單純想研究法國的社會科學史,才因此沒有進行田野或社會學調查。雖然那是我真正興趣沒錯,但這樣的策略,可以讓我很有計劃的將學位一年一年的拿,一年一年往上面一層升。避免田野與社會學調查難免會遇上的種種阻礙跟不順心,於是來到博士。

然後註冊在歷史與文明系底下的研究中心,沒了社會學或人類學的頭銜,才開始調查。調查牽涉到的是另一種不同於接觸人群的恐懼,甚至於叫作痛楚的情緒:要用法語。某些人選擇將田野地選在亞洲社會等自己熟悉之地、選擇研究華人社群,當然還有其他。我則是研究這裡的漢學與漢學家開始我的調查。別無選擇,法語能力不管如何都得硬著頭皮去提問、追問,而不是待在書齋裡。反思性的作品、方法論的作品從大學就被迫與因興趣一直讀著,可是真的在實作時還是只能很基本的,具體地接觸,搜集資料。

學著去問。從一種面對書、檔案、他人的研究的提問與自問自答,變成了需要培養面對面、掌握各種萬變的訊息的能力。

奇怪的是,由於我太害怕自己的膚淺與先入為主,擔心忽略掉自己也屬於這個訪談的互動者,以及忘記自己也是在這社會空間中佔著一個特殊位置、有著特殊的觀點,使得這些研究資料價值的損毀,另外法文會話需要的全心專注,我反倒忘記了面對陌生人時,一貫的恐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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