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七年剛到,巴黎冬天冷得嚇人。極權主義的烏雲籠罩整個歐洲,天空總是灰撲撲的。聖米歇爾噴泉結了冰,三兩鴿子彷若無視地棲在上頭,懶散似地。不遠處的聖母院在這種天氣裡顯得格外白。聖米歇爾大道上人並不多,帽子、圍巾、大衣把自己包裹緊緊,低頭匆走。他們都等待著大事件的到來,而他們累了。不希望發生,卻又真真切切地感到那是不可能的,遲早,遲早會來,時間問題而已。一次死得痛快或反覆折磨的問題的差別。
這樣時代,只有學生們興奮著或明擺著恐懼,大人們多半憂心忡忡或暗自算計同時已經過份疲憊而被動消極。年輕人未曾經歷過那時代的絕望,以為經濟上的衰弱更可恥,這正是個機會。他們討論著從軍的可能,神話著前一回的大戰他們盟軍的勝利,但又像是逞強地面對著萊茵河以東,新帝國、新偉人的蹶起,非得裝得一付自信滿滿的樣子不可。他們不少蓄起鬍子,神經隨時在興奮或緊張的模樣。
青灰或蒼白的人群面孔中,有位三十多歲的男子是紅著臉的。他的名字叫米榭(Michel),褐眼,一頂黑色圓帽緊壓直至前額,脖子特別長,微微駝背,皮膚上的青筋與靜脈比一般人明顯。他的一雙眼是精神的,熱情的,但又帶有一點不安,屢屢望著人行道上的櫥窗,照著自己模樣,調整帽子,或不自然地讓自己站得直挺一點,可惜,僵了幾分鐘又回到原本模樣。
他沿著聖米歇爾大道一路向南走,穿越聖傑曼大道交叉十字路口、索邦廣場,不一會到了盧森堡公園。他在相約好在一家咖啡廳前,隔條馬路便是盧森堡公園的圍牆,裡頭的樹,葉已落盡。探頭,還未確認他等的人是否在,機警的服務生就迎上一句:
「日安,先生,要喝一杯嗎?或是想吃點什麼?」
米榭的臉一下沖得更紅了。
「這裡看起來十分暖活,先喝杯咖啡吧。說不定喬治也已經到了」,他想。
走進咖啡廳,摘下了帽子、大衣,服務生搶著接了過去,幫他好好置放在衣架上。他給了個微笑,心想著臨走前要記得給小費給這個可憐的男孩,這年代生活不好過的人很多。喬治還沒來。米榭於是挑了靠窗的位置,容易看出去,也容易被看到。
米榭連菜單不看,便先點了一杯咖啡與可頌麵包,注意到了前方的玻璃,裡面自己的映像。他的頭髮在帽子裡壓得太扁,像一隻被壓死的耗子。米榭的頭髮微捲,一向理得短短地以免雜亂,前額的髮線已經越來越高,尤其太陽穴以上的兩端,這樣的禿頭方式,使他覺得頭頂上有如頂著一個三角型,十分難看。所以他出門盡可能地戴帽子,好在今年的冬天特別冷。
看了看時間,喬治已經遲到了。米榭並不意外。
他想起,第一次見到喬治,正好也是在冬天,一間小咖啡廳裡。
那正值一九二四年冬天,米榭的朋友雅克約了他,說是要介紹一位他的同事認識。米榭曾在其他朋友圈子裡聽過這個人的名字,便也答應了。他們下班以後會直接赴約,地點在香榭大道一帶的咖啡廳馬利尼(Le Café Marigny)。他們兩個都在法國國家圖書館當館員,「真理想的工作」,米榭想。他那時剛自軍中退役沒多久,還找不到一個正式的工作,或是說,找過的工作都做不久。米榭的父親在三年前過世,遺產均分給他們一家三兄弟後,他手頭闊裕許多,卻不到無後顧之憂的程度。還是得找個差事才行。
他到了咖啡廳,雅克和他的同事還沒到。他只點一杯咖啡,選靠窗的位置,點起一根煙抽。室內的暖氣讓他的臉又一下漲紅起來,而他的羞恥感是在自己沒來由的紅臉後才產生的,許多人誤以為他生性害羞。他翻開筆記本,滿滿雜亂的字跡與插圖。他想起從事銀行業的父親曾經處理過一個案子,將他一位驟死客戶四千萬法郎的遺產全數由他兒子繼承。那客戶的兒子名字叫雷蒙‧胡賽(Raymond Roussel),繼承遺產時才十七歲。自此以後雷蒙決定開始寫作。沒什麼人注意他的作品,他竟益發偏執起來,索性自己花錢出版,在欣賞他的好友間慢慢流傳。米榭的父親有每一本雷蒙出的書,上頭都有簽名,雷蒙自己送來的,但家裡只有米榭會看。米榭小時候不喜歡直接面對雷蒙,對他來說,雷蒙是那一本本的書,不是那個每次來故作優雅的叔叔。他覺得真正的雷蒙應該像是《Locus Solus》──此拉丁文意即「遠離塵世的地方」──裡的瘋狂科學家,沒有任何金錢上的困擾亦無需求,也不管在交際圈裡被當作怎樣的人,只一個人獨自放縱想像力,並實現出來成一個一個嘆為觀止的發明,令人感到奇妙的機器。對米榭來說,寫作正是這麼回事。他決定寫作,只是還不清楚該寫什麼。可是靠著與雷蒙的關係(儘管說不上真正的相識),他與安德烈‧布列東(André Breton) 那群人的交流一下密切起來。他們勸告米榭對於創作不要過度設想,讓精神的自由解放開來自然會有辦法。米榭相信這群人可以幫助他的,雖然隱隱地覺得這不是他能夠走的路。雷蒙叔叔的那條路也不是。
想起雷蒙叔叔,米榭便在記事本裡找尋《非洲印象(Impressions d’Afrique)》的筆記,認真地研讀了起來,直到面前的玻璃發出兩聲「叩叩」敲響才回神。雅克到了,身後站著他的同事。
「晚安,米榭,你好嗎?來吧,這是喬治。」雅克這麼介紹著。他倆互相打量一下,簡單互道一聲問候。喬治有一頭茂密的黑髮,一樣理短,鼻頭很尖,眉角下垂反倒使眼神看來銳利。薄無血色的嘴唇彷彿是刻薄殘酷的。他比米榭年紀稍長,外貌上也俊俏些,米榭一下子就喜歡上他,同時有點懼怕。他覺得喬治剛剛在戶外戴的那頂灰色帽子非常好看。
那天他們並沒有聊太多,喬治比想像的靦腆得多,話題大都是雅克接了過去。只有談到《超現實主義宣言》時,喬治反應激烈了些。「去!一群無用的傢伙,空喊著理想的運動!」也諷刺了布列東與達利等人。不知怎的,他說完之後彷彿陷入了沮喪,也許是雞尾酒喝太多,醉了,醉臉的他臉還是比一般人蒼白。只喃喃地說:「夠了…那些人懂什麼亨利‧伯格森(Henri Bergson)呢…明明不是那樣的,他們全都錯了…」
米榭對此沒有回應。
很快地,這次見面後,他們倆個成了朋友。對於喬治而言,米榭擁有一種他欣羨的教養,並有一種冒險家該具備的強韌精神與肉體;對於米榭來說,喬治的知識比他廣泛又複雜多面,言語跟刀鋒一樣利,同時經常弄得自己滿身傷,有著怪誕的幽默感。
簡單來說,米榭是白的,光明的;喬治是黑的,灰暗的。
那回的見面安排,原來是想要他們兩個與雅克三個人推行一個文學「運動」。雅克明白自己的能力只適合當推手或橋樑一類的角色,便介紹了米榭給喬治(是的,實情上,米榭才是被介紹的人)。
正因為喬治,讓剛答應參與超現實主義運動的米榭開始猶疑,在寫作上與計劃上越來越受他影響。米榭參與超現實主義運動一事,是其他朋友輾轉告訴喬治的。喬治感到失望,但沒對米榭多說什麼,兩人還是繼續通信,交流。兩人疏遠了一陣,後來又回歸正常,有默契地不再提這件事。
米榭後來也離開那個圈子,對於「運動」一事保持距離。他與喬治一起去聽馬塞爾‧牟斯(Marcel Mauss)的民族學講座,研讀一些理論,以及接觸所謂的「科學精神」。後來,在他們共同老師牟斯的計劃下,米榭參加了由馬塞爾‧吉歐勒(Marcel Griaule)的非洲考察隊。當時他還有點裹足不前,而喬治鼓勵他去:
「米榭,你不像我,你的身體與精神足夠去完成一次又一次的冒險。你缺乏『經驗』。去吧!去探險尋求吧!去被生活壓碎吧!然後,被擊倒再站起來。在那樣的環境,你明白真正的憂鬱是什麼後,便知道自己該寫什麼了。就是這樣,米榭,我的朋友。」
米榭看得出喬治的期望。喬治光是處理自己內心的怪物與災難就夠了,米榭這趟有代替他見聞的意義在。
「記得,每天寫日記,然後保重,再見。」出發到非洲前喬治這麼說。
一路從塞內加爾到伊索比亞,兩年過去,米榭感到另一個自我的重生。
兩年來的日記集結,書名給作《非洲幽靈(L’Afrique Fantôme)》,算是給雷蒙叔叔《非洲印象》的致敬。他明白自己不是雷蒙叔叔那類的人,他必須走到異地,想像力才能夠藉由真實的經驗而發揮,成為文學。儘管這作品後來被考察團團長吉歐勒批評,被攻擊為「不科學、過於主觀、沒有方法系統」,然而米榭並不以為意。他明白自己寫出的這「第一本書」的價值,這是屬於他的風格的文學,而且,這樣寫,才是真實。往後的道路亦就此昭示出來。
有過了「真正的經驗」,並寫出他想要的文學後,關於幾年前熱切參與超現實主義的過去,彷彿是很久以前的事。一群人的口號與宣言,有偶像魅力的領導者,這些東西已經迷惑不了他了。
前方的落地窗「叩叩」兩聲,米榭不必抬頭就知道是喬治到了。喬治是來邀請他參與「運動」的,米榭知道,不論如何,這回他都會加入喬治。
「親愛的米榭,你過得如何?」喬治直接走到米榭面前,熱情地捧著米榭的臉左右各吻一下。男侍者還來不及反應,正想過來招待,隨即被老闆手勢制止。喬治經常流連在巴黎的各大咖啡廳與酒館,他不有錢,舉止怪誕,卻是迷人的,有他在的地方總是生氣勃勃。這間咖啡廳的老闆很清楚這點,要他的侍者不用急著過去。他從容地準備一杯苦艾酒,看準了時機,才讓他的侍者送過去。
喬治發了熱病般,臉色蒼白,眼睛黃濁,身體不自覺地抖著。他隨手把圍巾跟帽子放在桌上,但沒脫大衣,像是不禁寒的樣子。他有一種瘋子或流浪漢才有的氣質,彷彿隨時會發狂。然而,他並不是給人有暴力的威脅感,相反,在他具攻擊性的表面姿態下,有著讓人一眼看穿的脆弱。大家自願地靠近他,生怕他倒下,矛盾地,同時暗自預期他的崩毀。米榭想像過,喬治的敗壞應該會是很美的。喬治像個野蠻人,卻比所謂的文明人,更加地纖細,神經不堪一擊。然而,在布爾喬亞家庭教育下長大的米榭,這個優雅青年,反而進入過非洲深處探險。
「親愛的米榭,你好嗎?露易絲好嗎?」
「一切都好,喬治,你過得怎樣?我妻子在我出門前問我,什麼時候我們才能跟喬治一起吃晚餐呢?」
「非常好!啊,你知道的,好幾天來,到了夜晚很難以入睡。喔啦啦!我好想念露易絲的菜啊!」喬治裝出一臉貪食者的神情。
兩個人一起笑出聲來。只有真正了解喬治的人,才能瞭解所謂他無法入睡的快樂是什麼。米榭不懷疑喬治是有病的。事實上,有病是他的「正常」狀態。神經衰弱、頭痛、譫妄、癲癇,沒有一個沒發生在他身上過,只是能不能與那些病痛一起共處。米榭一開始擔心喬治的身體狀況,後來也習慣他這個模樣,甚至以為這是他的一種天賦,這是他的作品特別的原因。喬治是向內去經驗的,用全部的意志往內裡去塞,直到破壞自己,這個痛苦的源頭。喬治非常明白自己,所以選擇了小說創作。他憎惡透了自我,巴不得毀去,小說正好滿足了這個需求。《眼睛的故事(Histoire de l’œil)》便是他以勞赫‧歐克(Lord Auch)筆名發表的。這作品讓他有了薩德(Sade) 再世的聲名,他卻不在意。使用筆名不是為了保護寫出這駭俗敗德作品的自己,而是對他來說,身為作者這件事,一點也不重要。寫小說是自虐、自殘,一種無異於自殺的活動,喬治靠著寫小說不斷摧毀他厭恨的自我。比起薩德的虐待狂,實際上喬治屬於被虐狂那一端的。有一種哀傷在喬治深上,米榭無法完全體會,永遠無法進入。「認真來說,我還挺開心有人取笑我:只有心碎過的、無論如何都沒有指望可以從傷痛中回復的人,才能理解我」,米榭在喬治給他看的某篇小說草稿裡讀到這個句子,哀傷莫名。卻同時明白自己無論如何哀傷都無法了解喬治的。
這不影響他們成為朋友,他們兩個甚至熱切地在對方身上尋求自己不可能擁有的。也是因為如此,當喬治看到了米榭,這位幾乎可以作為對照的、他自身的相反形象時,如此的興奮。所以他當初很失望米榭先選擇參加了超現實主義那一群人,那群對他而言不正經又走錯路的人。某個程度上來說,在去非洲之前,米榭對於自己的認識還不如喬治深。唯有喬治知道米榭需要去接觸世界的不同的可能,並且務必用日記寫下一切,盡可能地寫。
「米榭,你的書寫怎樣了?」
「快完成了。」
「很好。自從第一本書完成之後,你似乎已經沒有猶豫了。」
「在寫作方面,是的。」
「你跟我一樣,都是以『我(je)』開始思考來寫作的作家吧。」
「沒錯。『我』不是限制住書寫,毋寧說是讓我書寫的可能性變多了。」
「太棒了!我們可是截然不同的人。噢,親愛的米榭,你跟我,卻又是一樣的。我們都是在尋求彼方 (l’Autre) 的人!你記得幾年前的時候,哇啦,當時你好年輕啊,你信裡寫道:『我痛恨所有沒有辦法成為其他的人』。」
「是沒錯。你說你也恨著,那些人永遠不可能成為其他樣子的人。」
喬治突然不回話,米榭跟著陷入沉默。
喬治把苦艾酒飲盡,一臉痛苦的糾結模樣,呼喚著男侍者幫他倒杯新的。等到新的一杯又飲了兩口,繼續說道:
「親愛的朋友,我一直想要一個『運動』。以前我認為那運動應該是文學的。可是我發現我跟布列東那夥人格格不入,不,不,不,米榭,我沒有在責怪你參與了他們。是我被一個突然出現的念頭緊緊抓住。」
「那是什麼?」
「跟布列東有關。」喬治講著自己又笑了。
「你是指跟他一起參與反法西斯運動的事嗎?」
「哇啦,你都清楚,就是那個。你跟我們保持距離是對的,完全是對的。你知道,我一下子就退出了。我很愚蠢,別安慰我,米榭,我不需要這個,總之,我又組織了一個反戰聯盟。然後,失敗了。」
「老實說,我一開始就不看好。」
「你錯了,我的意思是,你弄錯我想說的了。我不害怕失敗,沒有真正成功的運動,一旦成功才是地獄!看看超現實主義,他們成了什麼樣子,好在他們不會完全成功,所以對將來的人來說,還有稍微一提的價值。」
米榭苦笑一頓,雖然不是明顯的挖苦,每當喬治談起超現實主義,都會讓他不自在。
喬治繼續說道:
「怎麼說呢,我想我之前對於『運動』的想法徹底地錯了。我參與布列東,以為如果是政治的運動,那麼就不會有問題。狗屎!到頭來一樣讓人難以忍受!一群骯髒的豬!」
米榭不說話,注意到喬治的手在抖,拿起煙叼在嘴邊,手上拿的打火機卻怎樣也點不燃。米榭動作自然地幫他點起了煙。
「謝謝。我說,我後來自己另外組織一個運動,才發現我錯了。雖然他們是混球,但問題不在布列東他們。」
「意思是… ?」
「啊囉…意思是,問題在於運動『作用』的對象是錯的。」
「我不懂。」
「哈哈。你記得布列東在兩年前的作家協會說過什麼嗎?我突然想起這句話,給了我靈感。他說:『馬克思所謂的 « 扭轉世界 »與韓波所說的«改變生命 »對我們而言是同一件事情』。對啊!他說的太好了,個人與整個世界,在布列東那裡被徹底地攪混在一起,對他們來說,從事文學與從事政治是一樣的!他媽的!我現在才想到,這群王八蛋,我差一點也變成超現實主義者了!噢啦啦!」
「所以你想要把『個人─世界』這鎖鏈斬斷嗎?」
「才不是!米榭,我真羨慕你,你的行動不需要有理論在前方引導,你天生就是一個理論家也是個實踐家,你沒有這種煩惱…」
「你先繼續說吧。」
「啊,我都差點忘記我要講什麼了。米榭你忘了嗎?你忘了我們一起去聽過的課嗎?有個很重要的東西被忽略了啊!『社會』!是『社會』啊!我們不是作為單獨的人活著,也不是作為全世界整體活著。這兩種都是想像!愚蠢的想像!人不可能單獨存在,全世界是一體無分別更是一種虛幻!真實來說,我們是活在社會之中啊!是『社會』啊!」
「我同意。到今天我能真正地瞭解這點。」
「對吧,米榭。我說的沒錯吧!所以去他的文學吧!去他的政治吧!為了社會,我們需要的是科學,一門關於社會的科學,我們應該追隨的是涂爾幹(Durkheim)!」
「聽我說,喬治…」
此時玻璃窗外發現手掌拍打的聲音。一個健壯略胖的青年人爽朗地對著他們兩招呼,那是侯傑。天空的雲層越積越厚,直到天黑那般暗。侯傑卻笑得像陽光一樣。
「歡迎!啊,侯傑你總算來了。米榭,我希望我們三個可以組成一個『社會學苑Collège de Sociologie』。沒錯,我們三人。」
侯傑向兩人招呼、親吻臉頰,一臉愉快的樣子。米榭訥訥地應著。對於喬治沒有事先知會侯傑會參與一事,米榭感到不痛快。可是為時已晚。侯傑點了可口可樂。米榭看著其他兩人的互動,漸漸明白方才覺得喬治不對勁的原因。
他認識侯傑也有一段時日,在超現實主義的聚會裡,或是牟斯在高等實踐學院(École pratique des hautes études)裡,但始終不喜歡這傢伙。
雲越積越厚,終於,下起雨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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